现在有一种说法,唐宋格律诗词是我国的国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诗体。
什么是诗体?诗体是诗的听觉美和视觉美的排列组合。诗体的听觉美表现为韵式和节奏,诗体的视觉美表现为段式和节奏。简单的说,就是韵律。诗是不能摆脱韵律的,这是诗与散文区别的重要属性。文有韵有律谓之诗,诗无韵无律谓之文,这是区分文与诗的另一表述。中国的诗,从《诗经》基本上的四言体韵文,发展到唐诗、宋词和元曲的格律体韵文,诗体的听觉美和视觉美的排列组合确实达到了空前的完美。
然而,这并不能说,格律体为我国所独有。而把外国的诗歌或非汉语诗歌统统说成没有格律,是自由体。这是片面的、不正确的。
造成这种看法的根源,在于我国大部分人对外国诗歌知之甚少。有许多人读了许多外国诗歌,但多半不是原作,而是译文。而我们的部分诗歌翻译家虽然有深厚的外语功底,但缺乏对诗体的研究,因而不同程度地误导了中国读者,使许多中国读者认为,外国诗歌就是“自由诗”。殊不知只要是诗,它就不可能享有散文的“自由”,更不可能享受无限的自由。它的自由非常有限。正是诗的体式的局限,格律的局限,才带来艺术家的用武之地,带来属于诗文学特殊的美。
外国诗歌也是有格律的。学习外国诗歌,首先要懂得诗的民族性和抗译性。语言是有民族性的。任何一种语言写成的诗,其音乐美都受制于这一语言的语音体系。诗的音乐性具有更强的民族性,因而具有更强的抗译性。和原诗相比,译诗在音乐性上总是会有较大程度的变形。从这个角度来说,诗歌无法翻译,这就是诗歌的抗译性。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许多外国诗歌的翻译家,将有严密格律的原作,不顾其内容与形式高度统一的特点,而简单地直接翻译出来。这一事件从上世纪初新文化运动始,贻害至今。
好的翻译诗歌,都是翻译家的再创作。裴多菲•山陀尔(1823-1849)是匈牙利的爱国诗人,他那首著名的诗《自由和爱情》,翻译成英文:Life is dear, love is dearer. Both can be given up for freedom,已经没有诗的韵味了。如按英文直译则为:“生命是可贵的,爱情更可贵。二者都可为自由而抛弃。”也同样没有诗的视觉美和听觉美。我国著名诗人殷夫将它翻译成中国的五言古体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读起来琅琅上口,韵味隽永。歌德有一首叫《Gefunden》的诗,钱春绮先生翻译成《发现》①②,译文如下:
我在树林里
茫然漫游,
我的思想里
无所寻求。
注释:①译文见《歌德诗集》(上)上海译文出版社1982年8月第一版。②原文如下:
Gefunden
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
Ich ging im Walde
So vor mich hin,
Und nichts zu suchen,
Das war mein Sinn.
Im Schatten sah ich
Ein Blümlein stehn,
Wie Sterne blinkend,
Wie Äuglein schön.
Ich wollt es brechen,
Da sagt' es fein:
Soll ich zum Welken
Gebrochen sein?
Mit allen Wurzeln
Hob ich es aus,
Und trugs zum Garten
Am hübschen Haus.
Ich pflanzt es wieder
Am kühlen Ort;
Nun zweigt und blüht es
Mir immer fort.